一直到半夜子时,童玉锦才开口,“邓舅舅——”
“小锦,啥事?”邓如杨坐在哪里都快睡着了,蓦得惊坐起身子问道。
童玉锦问道:“林山长的儿子什么时候死的?”
“去岁四、五月间,”邓如杨问道,“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
“我听林山长家的老仆说是醉酒而死?”
“是!”
“他平时能不能饮酒?”
邓如杨和先生的儿子林之纯走得并不近,林之纯总觉得他夺了他的父爱,对他有些敌视,心情低落的回道:“我也不太清楚,但他经常约友人出去谈酒论诗!”
童玉锦分析道:“也就是说,他其实能喝点酒?”
“应当是!”
童玉锦叹气,“要是能找到一个有经验的仵作就好了!”
邓如杨问道:“你要仵作……”
童玉锦回道:“我只是猜想,想把这些猜想验证一番,可惜没有人手!”
“能验出什么呢?”邓如杨想象不出,之纯哥去了都一年多了,已经化为白骨了吧。
童玉锦反问:“你不是想拿回林山长的家财吗?”
“可……可这跟之纯哥死有什么关系?”邓如杨不解。
童玉锦瞟了一眼邓如杨,“现在没关系,可是验过之后有没有关系,我就不知道了!”
“什么……可……”邓如杨挠了挠头说道,“我认识一个老头,他的邻居对我说他曾是仵作,也不知是真是假!”
童玉锦一听说有仟作眼睛亮了一下:“明天带我去看看!”
“好!”
夏夜的月光似乎格外明亮,小小的破旧胡同在月光下安静的沉睡着,近处的树木,投下斑驳的影子,或大或小,或密或稀;偶尔,远处传来几声‘汪汪’的犬吠,一切仿佛静谧而美好。
然尔,夜晚又是罪恶最好的隐藏之地,贺府书房,一向笑面如虎的贺敏峰站在自己父亲面前,“父亲,尤大他……”
贺修利细长的鱼眼眯了眯:“尤大连自己的事都不肯认,夏琰拿他没办法!”
贺敏峰嗤笑道:“只要他抗得住,我们就能翻了这案!”
贺修利冷哼:“在我的地界上,他想翻浪还得掂量掂量!”
“父亲,我派人找那两个脚夫了,可惜一直没有找到!”
“暂止先别管那两个,那个姓邓的给我盯着,必要时干掉他。”
“是,父亲!”
庆昌府驿站
于文庭眉头皱起,“公子,已经三天了,无论是天香楼的老鸨,还是尤得禄说出的供词都不是我们想要的。”
“我知道!”夏琰凝着眉头。
“老鸨说妓子是自己调教时失手打死的,承担了所有罪名,这可真不好办啊!”
夏子淳没吭声。
时下,官府办案虽也讲验证、复审,但大部分情况下,以取口供为主,所以对当事人判罪就必须取得他的口供,依口供形成状纸,然后画押,作为判决的依据,犯罪当事人不吐口,那么案件就会陷入僵局。
夏小开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进来,“公子,我们的人发现有人盯上小黑丫了!”
夏子淳眉目一紧:“查到是什么人了吗?”
“目前还没有!”夏小开摇头。
夏子淳严厉的说道:“再盯!”
“是!”夏小开说道,“公子,今天一大早,小黑丫跟姓邓的去了西郊棚户区!”
“去那里做什么?”于文庭问道。
“小黑丫的家人去了哪里?”夏琰想起自己曾经留宿的船只。
夏小开回道:“据查往北了!”
夏琰眯眼说道:“往北?也就是说,她一个人留了下来!”
“公子,看来,他留下来是为姓邓的”!
于文庭分析道:“而姓邓的是为了他的恩师——林久成!”
夏琰冷嗤:“就凭她能解了林久成家财被夺之事?”
于文庭明白夏琰轻视小黑丫的原因,小黑丫再怎么聪明过人,那也是平民一个,而且是个人小式微的小屁孩,她要成一件事,非非常之力不可,可是他隐隐的相信,小黑丫有这股‘非常之力’,遂开口道,“公子,我们不仅要盯着小黑丫,还要暗暗的帮她!”
“帮她?”
“是,”于文庭肯定的回道,“为我们所用的‘帮’”
夏子淳抬眼看向于文庭。
于文庭点了点头。
童玉锦和邓如杨找到了西郊棚户区,入目满眼都是贫困、衰败、颓丧。
二月里的天气,竟然还有蝇虫,可想而知,要是到了夏天,这将会是什么样的场景,也许就如现代她曾看到过的垃圾场一样吧。
童玉锦一边走一边和站在门口晒太阳的人聊天,一路聊到他们要找的老头屋前时,下午太阳都快要落山了。
老头正坐在屋前晒太阳,看着童玉锦和邓如杨一路问了过来。
老头子浑身上下没有多少肉,干瘦的像老了的鱼鹰(鸬鹚)一般,黑漆漆的,一件如抹布般的短褐松松垮垮的挂在干瘪的身上,可是那晒得干黑的脸,那一对深陷的眼睛却特别明亮,很少见到这样锐利的眼睛,这是一个非同一般的老头。
老头见他们走到自己跟前,笑笑问了一句,“都问到什么了啦?”
童玉锦示意邓如杨回话。
可邓如杨认为童玉锦不就是问了几名,‘你吃饭了吗’‘你们什么时候住到这里的’‘你们老家还有田吗’……这些话而以呀,有什么好说的。
老头看愣住了的邓如杨笑笑,目光看向童玉锦,“小娃儿哪里人?”
童玉锦朝老头拱手半行礼回道:“东湖塘圩县童家村人!”
“东湖那一带的呀!”老头的阅历不浅。
“是!”童玉锦微微笑道。
“那你这一路走下来,行了不少路呀!”
“走得都是水路,还算好!”
老头突然收住闲聊问道:“找老夫?”
童玉锦再次拱手微笑回道:“是,海爷爷!”
“连我也打听了!”老头嘴上惊讶,面上却波澜不惊。
童玉锦摇头笑笑:“可惜你隐藏得太深,我只打听到你姓海,平时以掏大粪为生,孤家寡人一个!”
老头意味深长的说道:“你这小娃儿有意思,我就这点家底,被你全掏了!”
童玉锦没接话,话锋一转:“海爷爷觉得这里怎么样?”
老头顺着童玉锦的目光看了看衰败的棚户区,“不怎么样!”
“我也觉得不怎样,即便这样,这里还是将不断的有人涌住进来,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?”
老头锐利的眼睛眯起问道:“什么意思?”
“海爷爷,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吧!”童玉锦好像一点也不怕他迫人的气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