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而那日,刚巧是这孩子为我设下的拜师宴。”乔祭酒感慨道:“一切倒好似冥冥之中自有注定。”
“从前是没有,眼下不是有了么。”太傅道:“他此时可不正是你那好学生手下的佐官嘛。”
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……就像中邪了一般!
惠空自责难当,待到无人处,含泪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,来到后殿中,在佛前长跪忏悔。
“……阿爹!”
来的竟是乔玉柏。
且太傅家中大些的孙儿,也已经娶妻生子,太傅的曾孙也已一大堆了。
乔央有些讶然,笑着道:“太傅,您如今愈发讲究养生了。”
是,倘若无绝死了,殿下便再也回不来了,他守着登泰楼的秘密便也毫无意义了……可他不信!
他不信无绝当真会这样死去!
挂在钩上的赫然是条死鱼。
无绝在红尘中的羁绊并不多,除了一些刚巧来上香,恰得知此事的香客之外,此刻殿中的俗世之人只有乔家父子,和四五名内侍模样的人,或是圣人派来的,或是喻增的人,他们或低声交谈着,或面露叹息惋惜之色。
“你岂止是失言,我看你是失了禅心了!”年长些的僧人连连念佛:“住持方丈的后事不必你来操持了,你现下即去佛祖面前自省悔过!”
上一个被太傅“瞧得上”的,还是殿下。
待他到时,寺外已停落着不少车马软轿,其中还有宫中的,想来圣人也是得知此事了……
乔央更是意外了,太傅从不办寿宴,最大的原因就是讨厌听人祝贺他长命百岁。
“青天白日的,还怕它区区一只水鬼不成。”老太傅替乔央摘下那死鱼,随手丢远,不屑道:“真有那水鬼挂鱼的,我倒还真不走了,我偏不收竿,今日就守在此地,你再另喊了那些个监生过来,将这条河围起来,甩上百十竿下去,我倒要看它挂不挂得过来,挂得手酸是不酸!下回还敢不敢再手欠!”
忽而,鱼线晃动了一下,乔央连忙丢下筷子,伺机收竿。
他与老太傅往来多年,依他的了解,这个怪脾气老头,对万事皆瞧不顺眼,也瞧不上眼,而人总归不会去嫉妒自己瞧不上的东西才对——
“岁宁她能有今日之成就,非但在外人眼中如春雷般横空出世,便是我这个又当老师又做阿爹的,也是始料不及啊。”
乔央心绪复杂地想着,低声问了出来:“太傅是否也觉得岁宁这孩子,同殿下生前有颇多相似之处?”
他身边的僧人惊怒交加,将他扯到一旁去,避开往来的僧人与香客,严声训斥道:“惠空……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!”
乔祭酒有些感叹地道:“此乃她造化之能,而非我之能也。”
孟列维持着如常的神情,在进入寺中,从一名知客僧人口中得知住持方丈圆寂的消息后,才敢露出震惊与悲切之色:“……我可否前去瞻仰无绝大师最后一面?”
乔央笑起来:“如今您总算是懂得惜命的道理了!”
褚太傅未语间,又听乔央道:“实话不瞒您,自岁宁投身于沙场战事之后,我亦时常有此恍惚感受。”
乔央猛地站起身来,动作急快而乱,将身前的食盒碗碟带翻了大半。
这么些孩子里,出一两个不听话的顽皮家贼,那也很正常嘛。
褚太傅胡子一抽——好么,绕了一圈,结果还是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呗!
“怎就是从登泰楼那日开始显露端倪的?”褚太傅毫不留情地徒手拆台:“国子监击鞠被你吃了?她在大云寺博象也被你吃了?”
而太傅此刻“瞧得上”岁宁,是不是也是因为……
分明距离上一次相见尚未隔十日……
他方才怎能说出那些话来……
乔祭酒在偏离真相的道路上一本正经地分析着。
太傅将鱼钩甩出去,神情怡然,他那讨人嫌的学生现如今从头来过,接下来的路注定不好走,他这条命且得好好留着,以备他这破学生“不时之需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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